【丹枫】捐款(微小说)

笔名抒情散文2022-04-18 11:56:002

从庚子年正月初一起,村委会院中那根高过屋顶的铁杆上架设的四个大喇叭就没有停过,这阵儿村长又在铿锵有力地吼喊着:“全村村民们请注意了,在这特殊时期的日子里,大家决不能像往常那样,走东家串西家地到处乱串说三道四,严禁外出拜年,谁要是不听,出门就不要再回村里来了,死到了外头,也没有人把你的尸首拉回村里。大家不要说我这个村长心狠,而是瘟疫把人闹的,不防着不行……”

村子里一片寂静,就连那些下了蛋的母鸡向主人表功的叫声都听不见,而那些爱乱转悠的狗们更是难以看到,仿佛村子里一时间没了活物般的寂静。想往常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天气,人们都汇聚在村中心靠阳的墙根下,嗮太阳、嘻嘻哈哈地耍花花牌或者耍扑克;那些婆姨们则是叽叽咕咕地东家长西家短地打趣说笑,或者是兴致来了拉开嗓子唱几段酸不拉几、野里野气的信天游;而那些碎脑娃娃们更是撒着欢儿的大呼小叫,你追我赶地到处乱奔。可尔格呢?李老汉看着空荡荡的巷道,拄着黑不拉几、七扭八歪的枣木棍子,驼着脊背,一走一跛地独自走到巷口,扫了眼墙上被风吹得哗啦啦响的标语,耳朵里就传来“谁要是不听规劝,硬要今日个走亲戚访朋友,那明年家里就只能剩条狗……”

李老汉抬头看了眼天空,叹了口气,继续以一跛一跛地走着。他不怕,他家除了自己外,再连条狗也没有。

李老汉家里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就是在八、九十年代时买得那台十二英寸的黑白电视机。他看着电视,里面正在直播武汉那些医生护士,娃娃们口罩、防护服根本不够,瘟疫突然降临,又在不断地蔓延着,有的娃娃没有防护好也被感染了瘟疫的病情,好多娃娃为了节省防护用具不吃不喝不上茅房,真是遭的罪呢。他看着电视里凄惨的画面,听着播音员的声音,他的一双昏花的眼圈红了,老泪在他那皱巴巴的黝黑的老脸上直流,他再也坐不住了,拄着遭木棍驼着背在脚地上转了几圈,终于拿定了主意,猛地揭起炕上那破烂肮脏的褥子,抖抖索索地从破烂的炕席下摸出一把钱。他红着双眼颤巍巍地把钱数了三遍,一沓一沓的整好,用线捆紧,又从炕头上那只退了漆皮的旧木箱里翻出了一块绣着一对鸳鸯的小手巾(手帕)来,用呆滞而发红的双眼看了阵儿后,放下手巾,把钱整整齐齐地放到手巾上包起来,揣入怀里,拄着枣木棍子出得窑门来,驼着背一跛一拐地向村委会走去。

戴着红袖标的栓平正翻看着手机,猛然看见一瘸一拐走过来的李老汉,吼喊道:“口罩哩?不戴口罩胡乱跑盛哩?你个老家伙,不在窑里盛着乱跑盛哩?不怕死啊?”

李老汉停了下来,将枣木棍子夹在胳肘窝里,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脏溜溜的口罩来。

栓平拐着脖子绕着李老汉转了两圈,说,“你个老家伙,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拾捡来的这个脏不拉几的口罩啊?赶紧扔的远远的。”

李老汉褐色的脸红了,脊背更驼了,连说话的声音也变的低了:“这是巧红家娃娃换下来的,还能用,娃娃又没甚毛病,撂了怪可惜的。”

栓平一把夺过口罩来:“没口罩你乱跑个盛,这脏溜溜的口罩谁晓得会不会有病毒,你个老家伙,不在窑里老老实实的盛着,跑出来做盛?这要是在城里,早被抓起来给关了,还不快点回去!”

“我是来捐钱的。”李老汉低着头说,“电视里说,武汉那些医生护士娃娃可怜的连防护用的东西都不够,我一个光把子人用钱的地方不多,思来想去,觉着这些钱还是给那些娃娃们买些口罩、买件防护衣裳盛的,总能指点事。”

栓平扭了扭脖子,斜着眼看了下说:“哟嗬,还没看出来,今日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李老伯真是有钱有爱心的人呐,说吧,准备捐多少钱啊?”然后,又转头向其他执勤的村里人喊道,“大伙快来看呀,咱们村这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地主老财——李老汉捐款来了。”

他这么一叫喊,在村委会办公室的村长听见了,扔下手中的笔就出了门,跑到跟前来:“栓平,咋了?”

栓平整了整胳膊上的袖标,说:“李老汉揣着不晓得从哪里捡来的旧口罩跑来捐款,笑死我了,自己都买不起口罩还给人家捐款子。”

村长看着被栓平踩在脚下的口罩,以及站在那里一脸尴尬的李老汉,给身边每个人扔了根纸烟后,对李老汉说:“你老的心我们都晓得了,你老的情意我们也都领了,你自己都是个五保户,身子骨又不好,积攒点钱不容易,还是给自己留着吧!”

栓平晃了下脑袋,从口里拔出纸烟,斜着眼说:“村长,人家捐钱献爱心是人家的自由,也是每个公民应有的权力,你可不能剥夺人家的这个自由和权力。”

李老汉从怀里掏出包裹的手巾,塞到村长手里:“这是一千三百六十六块六毛钱,你把这个给捐上吧,我这把老骨头要钱做盛!”说完,拄着枣木棍子一瘸一拐地走了。

村长愣怔了一下,从上衣袋里掏出一个干净的口罩:“老犟驴,把这个戴上,我还害怕你乱跑给村里其他人传染。”

天黑了后,村长带着栓平和四个村支委来到李老汉的窑里,昏暗的窑洞里,李老汉正吃着晚饭,豁了口的瓷碗里盛着半碗玉米砧子红薯稀饭,半个馍,没有菜。

看着这些,栓平通红的脸低下了头。

村长说:“李老汉,去年你给村委会做了一年的零碎活,给你四百;你给咱村里照护了三年的林木,一年三百;打扫巷道清理垃圾,给你一百块钱,一共是一千四。按理来说年前就该给你结算清楚,可你也晓得年前的事情太多……”

李老汉瓷楞了一下,打从自己记事起,好像从来没有一次挣过这么多的钱,他颤抖着手签完字,一遍又一遍地摸着那一沓沓整齐的崭新的钱币。跛瘸着腿挪动了几个地方,都觉着不安全,他嗤笑自己真是穷苦的命,一点钱还要提心吊胆地藏来藏去的。

吃完饭,天黑透了,村子里巷道依旧静悄悄的,只有村委会的灯还亮着。李老汉拄着枣木棍子一瘸一跛地走上了昏暗的巷道。听村长说:“这三百块钱给李老汉写上,捐款的事,咱们不能要一个没有经济来源、身体又不好的孤寡老人的钱,但不能不收,会伤了老人的尊严。”

栓平接过村长的话说:“就是,以我看不如这样,剩下的我们几个人替李老汉把这个钱出了,好不好?”……

驼着背在墙角的李老汉听着里面的说话声,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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